雾雨风编辑
王肉肉驱使我去做心理咨询的原因是抑郁症。当时的我由于家庭反对出国留学,听从安排在香港中文大学读了研究生,选了一个我完全不会也不喜欢的专业。因为不喜欢,所以不想学。因为不想学,所以学不会。其实我的不喜欢,完全是因为这是家里强加给我的。我做自己喜欢的,擅长的东西,即便是普通的东西,我都能做得出类拔萃。我要是能敞开心扉学,结果也不会这么差。但家里就总是逼迫我学习,不理解我为什么不愿意。又因为小时候家里给我灌输的都是“你是天之骄子,天赋异禀”,所以自己特别骄傲,以前考第二都会崩溃。但到了现在这个班上以后,同学都很优秀,心理落差尤其大。从骄傲瞬间变为了自卑。我无法正视这样的自己,我害怕被别人看出我的失落,我想要掩饰自己的自卑。所以我刻意展现我很好的一面,拒绝悲伤、拒绝焦虑、拒绝一切负面情绪。我认为只有积极的、阳光的、非常好的情绪,才是对的情绪。而那些悲伤、难过,就是坏的,是羞耻的。这么做的后果很严重,只是当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现实很快给了我重重一击。暑课的那两个月里,我一进教室就恶心,晕眩,每一天都在崩溃的边缘,但还要伪装自己,勉强自己,坚持了下去。我本想着,等考完试就好了,等考完试我再来处理它们。可等到考完试,已经太晚了。考完试的当天,我一个人痛哭了整整8个小时,哭到我的眼睛发疼,视线模糊,甚至我觉得眼泪都要流干了,但却停不下来。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情绪就像洪水,如果平时我一点点去释放,觉得难过就哭一哭,最后可能不至于彻底崩溃。但由于我一直在使劲压这些情绪,没有及时疏通这个河道,结果越压越压不住,洪水越积越多,呈指数倍增长,考完试后的爆哭,就是决堤。这就是积压情绪的不良后果。由于很害怕会更加严重,医院做检查,最后结果出来是中度抑郁,需要吃药,配合心理咨询。但是当时由于医生开的那一种抗抑郁药对我的副作用很大,吃了药会恶心想吐,特别难受,我又不知道抗抑郁的药有很多种,吃这个难受可以换药,再加上做了咨询,觉得情绪有所好转,又担心对药有依赖性,所以我就自己停了药。停了之后,刚开始的确安然无恙,但没过多久,抑郁情绪就卷土重来。加上家里自从知道了我的病后,不理解、不相信,觉得我就是脆弱,就是矫情,就是在找借口不努力,一直在抨击我。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世界四分五裂,学业失败,情绪失控,再加上家庭的不理解,让我再也无法维持表面正常的生活了。我的中度抑郁很快就转为了重度抑郁。最开始中度抑郁的时候,我是把心理咨询师当成救命稻草,很急切地想从她那得到答案,但往往她并不会如我愿把答案直接给我,而是一步步引导我自己思考。之后通过她的梳理,和调整后的药物治疗,我慢慢发现,其实我是有力量自己站起来的,我自己是有能力搞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的。她不是我的救世主,我自己才是。她起到的更多是引导的作用。虽然她说话不多,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我在分析自己,但每次她开口都能让我醍醐灌顶。就比如,我明白了从中度转重度是为了反抗原生家庭。因为原生家庭觉得我无病呻吟找借口不努力,那我就要证明给他们看。我太在乎他们了,所以在用自我惩罚的方式让他们理解我。明白了这一点后,我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千么!自我伤害不可能改变我的原生家庭对我的态度,反而会在这种执念中自我毁灭,那我为什么还要这么自暴自弃!因此,我觉得我要重新活一回,要涅槃重生,而不是把自我惩罚作为一种反抗手段。我不想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让自己受到伤害,不想要自我惩罚,更不想要用自我惩罚来惩罚别人,这样非但无法达到目的,还会让自己越陷越深。通过改变自己去改变别人,荒谬又无用。在这个阶段,我的咨询师做了一件让我非常感动的事。她给我的爸爸打了电话。我自己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是一定会情绪崩溃的,因为他们根本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与全世界为敌。有的时候肉体的折磨并不能改变一个人,但精神的折磨,那种不被理解的孤独感,真的能让人绝望。她给我爸爸打电话的时候会专业地,不带个人情绪地,解释什么是抑郁症,不是脆弱,不是在找借口不努力,而是生病了,脑结构发生了改变,所以我们大家要共同努力去帮助她。给我的感觉就是,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与全世界为敌了,感觉得到了支撑,自己被感受了,被理解了,被看见了。处理了最紧要的家庭问题,她和我开始面对起了我的第二个问题,情绪问题。她告诉我:“你有这些悲伤、难过、害怕都是正常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人应该有快乐,也应该有悲伤。应该有积极情绪,也应该有消极情绪。只有积极情绪才是不正常的。”这番话,让我肯定了自己的情绪是正常的。我的朋友们也常说,觉得我是个没有情绪的人,因为他们从没见过我有什么情绪,即便偶尔见到,那也只可能是极度开心。我悲伤的一面永远被隐藏。正因为如此,我的朋友们觉得我不真实,就老觉得看不透我,和我交往也心里没底。因为只有当一个人是有情绪的时候,我们才会觉得ta有血有肉。而如果一个人在亲近的人面前都没有情绪,那就真的很可怕了。所以呀,她教我,要“如其所是”。情绪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压抑,要学会表达和释放。之后,和她一起梳理每周发生的事,成为了我的日常,每次去见她,她都能让我感觉,我这周有了很大的进步,让我看到了自己在一点点变化,也让我发现了我强大的求生欲。心理咨询现在对我来说,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了。然后我们终于面对了让我抑郁的第一个问题,我的学业。她说,感觉我一直在逃避。比如明明我产生情绪的原因是学业,那就可以直接解决学业的问题,而不是去干别的。但我就一直不想面对它,在这个专业里做不好,我就想换专业,甚至中间还有段我称为“放纵”的时间,那时候我除了学习啥都干了,比如去参加合唱,学习心理学,病急乱投医,四处活跃。然而,麻痹才可能是最大的伤。有句话是,“心若有枷锁,哪里都不自由”奥黛丽赫本演的《蒂凡尼的早餐》也有一句经典的台词:“到哪个州,嫁给谁,做什么工作都无关,你总是在逃离,但逃不过自己的内心”。事实上,我在面对本专业时遇到的挫折,在其他专业也有可能会遇到。就像在干某份工作的时候,总觉得不顺手,有可能就是因为自己的人际关系能力、快速学习能力还不够,假如换到其他行业其他岗位,这样的问题仍然存在。所以我需要做的是面对,而不是换专业。另一方面,因为这个专业是家人强加于我的,想让家里知道因为他们错误的执念才让我这么痛苦。但她让我知道,和他们斗争的这个动作,是让别人来决定我的行为。是为了博取他们的理解让自己做一些事,还是活在别人的期待里,还是没有自我。她说:“不要试图改变别人,要做自己,你不是任何一种角色,你是你自己。”我突然顿悟了。我本身就是一个存在,我不用成为什么样的,我不要设定自己是个成功的人,而是要顺着自己的本心来活。这一点成为了我自我觉醒的很重要的一个点。在明白这个道理以前,我是没有自我的,或者是不敢有自我,而想要成为别人期待的我的样子。像一个空心洋葱没有内核,把自己包裹成光鲜亮丽的样子,注重表面的光鲜而不能真实地活着。所以我才会用很多面具来掩饰隐藏自己,对待一类人,就拿出他们会喜欢的那个面具。曾经一度,我为自己伪装得很好而沾沾自喜。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没有了面具,我竟然已经不知道要如何生活了,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找不到真实的自我在哪里了。就像一个空玻璃杯在白茫茫的世界黯然炸裂。我得了抑郁症。这件事虽然是危机,但也让我开启了自我成长的道路。以前的我习惯性逃避,不想主动思考,除非形势已经足够险峻到我不得不去努力改变了,我才会被激发斗志,努力思考,跳出险境。心理咨询给我提供了一个很放松又很高效的环境和氛围,能让我愿意主动去思考,并且是真正地去思考,因为它让我知道,最终我是能自己想明白并自己疏通的。一切都是自我完成。所以虽然我觉得关于我的问题,70%都是我自己想明白的。但如果没有咨询师那30%的引导,我可能就想不出后来的那70%。所以我觉得,心理咨询就是我的启蒙者,是它逐渐唤醒了我,让我找回了真实的我。PS:本文于年武志红心理咨询部采访写成封面PhotobydavidlawsonUnsplash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