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的魔鬼离开我,
恐怕我的天使也会逃走。
——里尔克
01
划分魔鬼与天使的二元论在整个中世纪盛行,代表原始生命力意义的词现在很清楚就是“魔鬼”。中世纪的市民甚至在声讨“魔鬼”时也总是被他们迷惑的。所有这些滴口水的怪兽,大笑的野兽,相貌邪恶的怪物,这些在教堂四面奔跑和攀爬着的奇形怪状的动物,这些由那些必定直接地体验到了原始生命力的工匠雕刻在石头上的形象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在这狂热的时代,人们因其“恶魔的”的本性而自豪。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宗教战争中尤其是在阿尔比教徒起义中以这种便利的方式谴责其敌人的魔鬼同伙。将团伙以外的人、陌生人、与自己不同的人判定为魔鬼的同党而将自己归功于天使一族似乎是人类普遍的倾向。
“重新发现原始生命力,将它作为不以善恶来衡量的一种力量”应归功于18世纪末对于天赋的反理性崇拜。沃尔夫冈.查克教授写道。这表达了对启蒙运动、功利主义以及中产阶级的秩序概念的根本反对,是对流行的道德观与唯智论神学的抗议。查克教授以下所写十分令人折服:
这种表达需要这样一个社会前提:旧的社会秩序崩溃,艺术家不仅仅是有技术的匠人,而且作为一个新的边缘阶层而出现。正是在此时开始使用“艺术家”和“艺人”这样的称呼。这种称呼并不仅仅意味着一个特殊的职业,还意味着游离于社会与经济价值层次之外的一种生活方式......根据这一观点,艺术家就不再是由于勤奋地学习与练习而仅会使用画笔和凿子或者演奏不同乐器的人,而是有着超凡能力的天才:他有天赋,或者他本人甚至就是个“天才”......他的行为不符合通常的社会规范,连他的作品都非同凡响,使其他人的作品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因而,天才是无法按常规分为善恶,分为有用和无用的。他的所作所为,他的痛苦磨难都是其命运。他并非天才,因为他是一位非凡的艺术家,但反过来,他是位艺术家因为他具有天赋。
02
老年的歌德仍然痴迷于原始生命力并对其进行了详尽的讨论。他认为这不只是天性,而且还是命运;它引导人遇到对其重要的人——就像他与席勒的友谊——并且产生伟人。为了理解这一论点的论据,我们只需回想伟大是由“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构成的说法,它是有着特殊品质的人与时代的特殊需求之间的邂逅。天才被历史形式抓住抛向伟大(注: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的论题),他们为历史所用,历史在此刻的作用就如同本性。歌德描述自己在事业开始很早的时期就发现了原始生命力,这也使其有了特殊的命运。这原始生命力是:......可在自然界中发现,生龙活虎与死气沉沉,有灵魂或无灵魂,它是只在矛盾中出现的东西,因而不能由一个概念来解释,更不用说一个词了......只有在这不可能中才能发现乐趣。而可能似乎只能被它不屑地推开。
这一准则似乎介入了其他准则之间,将它们分开,将它们统一,我仿效古人以及那些已经意识到类似东西的人,称之为原始生命力。
当我伟人行动时,他们一下子冲向了破坏性。对歌德而言,“诗和音乐、宗教与对于解放战争的爱国热情,拿破仑与拜伦爵士都是原始生命力。”在其自传的结尾,他写道:
虽然原始生命力甚至可在一些动物身上以最卓越的方式现身,但它最初却是与人相关的,它代表了一种力量,这力量即使不是反对这世界的道德秩序的,其目的也与之相反,这样我们可以将其中一个比做经线,另一个比做纬线。在有些人身上,原始生命力是以最可怕的形式现身的。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有机会或远或近地观察到一些事例。这些人并不一定都是智力或才能超群的人,亦少有心地善良。然而他们身上发出巨大的能量,他们有超出其他生物甚至大自然的难以置信的力量,没人能够说出他们的影响力有多大。
在对原始生命力的痴迷中,歌德既没有像浪漫主义者那样盲目赞美它,也不像理性主义者那样盲目地责难它,而是发展出一种原始生命力贵族的观点:有些人被选择具有大量的原始生命力力量,而有些人则没有。在其与尼采的“狄俄尼索斯”与伯格森的“生命力”相似时是非理性的。具有原始生命力力量的伟人是不可战胜的,但他们会因狂妄自大而攻击自然本身,这会成为他们的祸根。以此而论,拿破仑不是败于俄国人之手,而是俄国人与他们的冬天联手打败了他。他们看到的是,一个俄国人无法依靠自己之力做到的事,可通过将其意志与自然协调,让意识与其广阔的土地以及非人力所决定的其他方面——人与自然以及与其命运——协调一致来完成。这个人与自然因素的有趣结合使其人格化,成了“冬天将军”。
03
保罗.蒂利希是我们当代的思想家,我们对于原始生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