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疫情来临前,一位来访者拜托家属找到我,说过度洁癖造成了麻烦。洗澡动辄2个小时起,10块香皂1周用完,抽纸接触空气前面2张必须扔掉,……最让家人崩溃的是,反复洗手前提下,水龙头敢开不敢关,因为惧怕细菌,家人得一次次善后。
这让家人和来访者都特别痛苦,老公尽力憔悴之际,脾气上来,质问她是不是成心折腾人。一向心气儿高的她也对自己也评价极低,痛苦不堪,希望通过咨询得到改善。
首次咨询后,来访者对上述情况的耐受力确有提高,强烈改变意愿加上与之匹配的实际行动,情况似乎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当然,个案背后有更为复杂的心理因素,需要细致的长程咨询支持。
单从反复洗手这个行为本身来看,来访者的个人卫生意识似乎远超其他人。接踵而至的疫情,使消*、清洁用品的使用量激增,七步洗手法从没离我们这么近,反复洗手成为一种生存需要而非病理反应。
从功能意义来说,她想要将未知可能的危险提前摒弃在生命中,某种程度上是包裹在病态行为外衣下的预见力。如果不是她眼中的世界与现实情况存在差距,使得消化这种信号的过程中产生了过度应激,这个行为本身没啥毛病。
我们来看一看强迫症“病人”眼中的世界和真实世界之间为什么有差距,以及如何缩小这个差距。
1、非常行为的本质是对自身的不接纳,以及对环境的不确定感
“病人”这个词在心理咨询中并不存在。事实上,心理完全健康的人,挑捡挑捡恐怕坐不满一桌,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之所以成为问题,往往因为我们不接受自己的问题。
神经症是一个听上去挺吓人的概念,但它在心理咨询中指的其实是功能较强的来访者,看到这个诊断可以长舒一口气,这说明你有清晰的自知力——就是说知道自己出了点问题,没被问题吓坏,甚至否认问题。
相对的,精神分裂就不认为自己有问题,处于缺乏自知力状态。注意:行为背后有多种动因起作用,比如爱面子、怕花钱……不能以是否抗拒接受咨询为指标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有自知力。
疫情中你戴了口罩出了门,回家后,反复洗手并及时换洗衣服,这些行为不但不是问题性行为,反而是一种严密的自我保护机制。因为确知,这样做对自身健康有好处。
强迫状态下反复洗手的人,内心深处并不接受自己的行为,不认为该行为具有它本身已然达到的效果,这就偏离现实世界的结果了。在巨大的焦虑感中,通过反复清洗这种明知不必却要不自觉维持的仪式化行为,使自己感到一丝心安,在自我否定基调中,归根结底大多出于对自身的不接受。
2、症的生存之道,带病生存的事实需要
提问:向“更快、更高、更强”进发的奥林匹克精神,如果放在现实生活中,其严苛程度绝对够得上过度完美主义,对自身的严苛程度,到了不完美不罢休的地步,这和不停修正自己动作的强迫行为有什么区别呢?
所谓症状,要看是否困扰到当事人。如果某一行为让你与身边人感到困扰,进而影响到日常的社会功能,那就需要得到改良。因为它在你人生的道路上起反作用力,消耗动能,于你达成终极目标不利。
如果你很清楚自己要什么,重复的行为、意念不会造成工作、学习和生活上的困扰,甚至使你在严苛的环境中开出绝美的花,那么带“病”生存,是你主动选择的一种试炼,就像游戏选择hard模式。
忧天的不止杞人,也有范仲淹。如果能将自己敏感的特质以一种稳定的方式,运用于一个值得的目标,就能完成从神经症到自我实现之间的飞跃。
3、对暂时偏离常模者的善意,是社会包容力的体现
一个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正常?正常不正常,关键看两点:第一,与他人的比较;第二,重要他人的态度。也就是说,这个“常”的标准是什么,自己在意的人怎么定义以及对待自己的“非常”状态,决定了一个人是否正常的自我判断标准。
一根香蕉在苹果堆里,当然会显得奇怪,比较的参考值是所谓“常模”,不正常的定义是偏离常模,这个设计本身自然参考了人类的群居属性,要求人们提升社会适应性没有任何毛病。但随着社会的发展,社会整体蕴含的能力在进化,包容力也在增强。
对整齐划一的要求减少,对参差多态的接纳增加,说明了内心强大到不担心其他人的不同成为对自己行为的否定。我们不再采用要求他人与自己一致这种孩子气的方式,保持队伍的整齐划一,不同不再是一种威胁或者冒犯,如此,对暂时偏离常模行为的善意,将使得过犹不及者更快找到同频的可能,从而脱离对“疾病”的焦虑,离心理健康更近一步。
4、论迹还是论心,心理学与法律的答案不同
《围炉夜话》说: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从法律层面,心与迹之“论”是有严苛后果的,因此这个论的意义如果没有演化,显然不能进入心理学范畴。
心理学中,了解一个人的心(思维、情感)与迹(行为)的过程,并不是为了定罪,而是为了解本身。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心理咨询不建议给来访者贴上标签,不在定义层面上“论”这个“迹”和“心”。
以强迫洗手为例,帮助来访者理解自己问题成因的过程中,逐渐接纳自己,是心理咨询的正道。
看到来访者通过疾病展现出来但受困于神经症中的能力,通过赋能帮助TA建立从强迫行为之外得到的安定感,当一个人有了更为合适的抓手,那个刺痛TA和家人的旧抓手就会被自动放弃。
所有的问题都有解,而那个正确答案来自于你自身,而非外在的标准,咨询师的存在,是帮助你确认自身的感受,通过澄清清除干扰因素,或者使干扰因素在你的承受范围内,然后,生命本身的力量,会帮助你自我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