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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建平
01
一直以来,我都苦恼于如何用形而上的方式去解释例如“智慧”这种概念。也许人类天生就有试图解释万物的喜好,以为解释透了就能掌握领悟。所以,但凡碰到不懂的概念,总喜欢尝试着用逻辑推理归纳总结的方式去解析它,力争条理清楚,层次分明,以期通过解释扩张人类已知的知识(文明)领域。
偏偏有些概念的产生并不基于逻辑,智慧即在其列。当然,也有勉为其难的解释,譬如百度百科当中的那句:它是生物所具有的基于神经器官(物质基础)一种高级的综合能力,是由智力体系、知识体系……观念与思想体系、审美与评价体系等多个子系统构成的复杂系统。但我们显然不能通过这些似是而非的解释获得真正想要的内容——解释“智慧”并不意味着能通过某种固定而明确的方式去得到智慧本身,因为概念本身不能进行量化。
于是我们想用某种可视化的角度去形容智慧,如果形容不出来,至少可以去形容一个拥有智慧的人该有的模样。这就相对容易多了。哪怕我们没有亲眼所见,也能够在脑海中勾勒一种粗浅的线条:他是详和的,是宽容的,是波澜不惊的,甚至是参透了生死的。
但什么又是详和?什么又是宽容?怎样才能参透生死?是不是有某些步骤?是不是要设定一些目标?
我们就这样从一个概念跳到另外一个概念中,陷入永无休止的逻辑争论。
在一篇未完稿的小说中,我试图塑造一个没有概念的世界,以此辨析和探讨概念本身的真正归宿:它不但不能将我们引向智慧,甚至可能是苦海的根源。当然,这不是概念本身的问题,而是我们使用概念的方式超过了它实际能发挥的作用: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指认实有的物质世界,譬如桌子、椅子、男人、女人,包括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原子、磁场和太阳能,但对精神范畴的命题意义不大。事实上,“精神”这样的概念就显得很虚无。
智慧从本质上应该是摒弃概念的,因为概念并不能洞见事物的真实面貌,概念只是一种受限的表达,它绝不可能反映一切。充满概念的语言缺乏实质性的力量,在解释过程中真实性已经悄然流失,所以才有老子“道可道,非常道”的论断。
那么,是否存在概念性表达以外的方式,能够让我们获得智慧?换句话说,我们内心的情感,根植于我们内心的痛苦,我们想要企及的生命状态,这一切如果不能通过概念性的学习获得、消除和培育,是否还存在另外一种途径能够让我们到达智慧的彼岸?
再进一步设想,如果我们和别人用概念交流就能解决大部分实际的问题,那属于精神世界的对话呢?摆在眼前的难题是,我们根本不能用概念性的交流来消除内心的痛苦,更谈不上获得生活体验的智慧。当我们不能求诸于相互交流或自我交流时,就会本能地求诸于外在事物以缓减潜在的痛苦,譬如烟酒,譬如药物,譬如电子产品。但靠外界事物缓减痛苦仅仅是种假相,甚至会加重抑郁、焦虑等负面情绪。
科技作为人类引以为傲的智力结晶,被认为是改变我们未来的利器,事实上它也确实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如果理性分析,科技成果作为一种神奇的外物(虽然是我们人类本身创造的,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仅仅是享用科技成果而已),在理论上应该会让人类更为幸福。这一点从婴儿死亡率的降低、人类寿命平均值的提高、社会交互方式的进化等方面完全能够得到证明。然而,当我们拿起手机和地球上任何一端的人通话时,心中并不因此而感激涕零,相反,甚至还充满了工作焦虑(就我本人来说,扔掉手机安静地坐上一天,这实在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其原因在于我们对科技的纵向对比完全没有代入感,一旦习惯了舒适,舒适就不再有愉悦感可言。事实上,科技所改变的社会形态已经加速了我们的生活节奏,我们很少安然地享受科技红利,反而越来越忙,越来越焦虑。
如果人类不能幸福,则科技和未来无意义。除去历史因素,如专制和剥削,如妇女地位,如医疗技术,我们其实很难有信心和古人对比幸福感。
当我们谈论未来时,不应该只有更发达的经济,更奇妙的科技,更应有人类本身心智的成熟和情感的圆满。而这一切目前还看不出什么端倪。心智与物质的失衡,极有可能是我们的思维方式出了问题,但很少有人去质疑这一点——科技无法解决我们身而为人的心灵苦难!科技是智力的范畴,而非智慧。
于是我想到了禅。哪怕佛教是外来之物,禅也绝对是中国本土化的智慧精华。禅不仅嫌弃概念,它甚至嫌弃一切的表达。《碧岩录》中的一桩桩公案就是最好的明证。若我们用惯常思维去看这些公案,会觉得禅师们一个个疯疯癫癫,不知所云。他们认定获取智慧不需要也不可能经过概念和语言开示,智慧只是在修行的某个节点中火花一闪般的觉醒行为,此之谓顿悟。所以禅师们宁可通过打对方一个耳光,或是当众撒一泡尿来表达,也绝不做出一个导师的模样来。
哪怕是极为耐心的佛陀,碰到某些人的提问也会沉默不语。譬如有人问他:“什么是我?”佛陀就闭口不说话了。弟子不解,佛陀开示道:“解释这些和摆脱众生苦难有什么关系?”他曾说:我这一辈子从未曾讲过一部法。他还说:我说的法也只不过是你们渡过彼岸的筏,你们渡过后,这些筏就可以丢掉。(《金刚经》:如来常说,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我们可以将“丢掉筏”这一行为理解为丢弃语言概念本身。
一行禅师曾在书中试图解释“正见”的概念,然而最后他说:“真正的正见,就是去除一切见解。凡是有见解,就是邪见。”(见解为主观评价,正见为洞见事物的真实面貌。)
我罗列了这些说法,并非为了得到某个明确的结论。我们需要反思的是概念以及由概念和逻辑所组成的思维方式是否已经背弃了智慧本身。如果我们尝试着不将佛教看成宗教或者一种虚无理论,也许能够明白在佛陀和老庄的时代,早有一批智者看到了这些问题,他们致力于解决人类心智中蕴藏的苦痛,并且成效显著。我甚至觉得之所以在那个时代,亚洲的智者们能够致力于这项生命课题,除了文化因素,更是因为那时候科技还不够发达,搅扰心智的外界因素还不够多。
02
让我们专注于痛苦本身。
大部分人都缺乏审视痛苦的能力,这导致我们没有足够的心力去抵制诱惑,没有健全的心智足以反省生活。我们学不会处理与自我的关系,没有任何疗伤的手段和解决内心冲突的技能,却有足够的智商创造财富并且通过一套相对完善的社会体系来维持财富的增长。当我们谈及情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