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我们共同的秘密”线上直播活动吸引了3K多位小伙伴在线参与。在直播中左灯与我们分享了她的故事。此为直播文字稿(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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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到你将自己的经历与情感很坦诚的分享出来,这是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情,我们都很佩服你。你觉得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你走出了抑郁呢?
左灯:有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觉得可能很多人希望得到的答案是:爱。是爱让我走出来。这当然没错;或者说因为我足够勇敢,够坚强,但我太了解自己的德行了,其实我是个特别脆弱、懦弱的人。我不希望给大家造成一种错觉是:噢,因为左灯这么坚强,她才能走出来,我做不到这么坚强,所以我还是等死吧。我希望让大家明白的一点是:你们看啊,就像我那么懦弱的人,都可以在科学治疗之后走出来,那么你也一定可以。
所以,在这里我想理智客观地说,支撑我走出来的其中很重要一点是——科学。对,科学。我到现在还常常会说:感谢科学,救我一命。
因为我在病院住院期间,接受的都是以目前医疗水平来说,比较科学的治疗方式。科学的吃药,科学的作息,接受各种科学的治疗手段。这样我慢慢好转,心情开始变好,视野开始开阔,慢慢看到了世界的美好,那些本来觉得特别特别糟糕的事情,一下子就变的无足轻重了。
所以我觉得大家要相信,科学可以改变我们的心理状态。大家不要把抑郁当成是自己太脆弱了,太没用了,所以才得病的,而应该就把它看成一种病,是病就需要治疗,就像《我在精神病院抗抑郁》书封上写的一样——我们不是想太多,只是生病了。既然生病了,就没必要对自己这么苛刻。
我给大家说一说我们病院科学治疗抑郁症的总体宗旨是:药物治疗为主,心理治疗为辅。很多人听了就觉得:这不是本末倒置吗!他们觉得抑郁就是心理有问题,怎么还要吃药呢?这其实就暴露了公众对抑郁认知的盲区,其实一定程度的抑郁症是需要服药的,更严重的还需要进行手术,我在书里提到过,叫做电休克。
还有一部分人跟我说,哎呀,我不敢吃药啊,吃抗抑郁药会不会损害脑子啊?我就回答说:是药三分*,可能的确有损害,但是抑郁症本身对大脑的伤害应该要远远大于药物的伤害吧。当然我不是说每个人一定要吃药,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治愈经验,不一定适合所有人。
还有除了科学治疗,爱的确很重要,特别是来自父母的爱。我记得我有一次发作,哭的梨花带雨,问我爸:“你是不是很后悔生了我?”我爸说没有,我就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从小到大,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你和妈妈能开心一点……我希望自己卓有成绩、功成名就,至少能给你们带来一点安慰,哪怕一点也好。可我现在在这里!可我现在却在这里!我不该得这种病的!都怪我!”
我边哭边叽里呱啦、语无伦次地讲了一大堆,最后一句话是:“我觉得,没有我,大家会过得更好……”
我爸回:“我不需要你功成名就,我不需要你做高官要职,不需要你做到才华横溢,不需要你做到出类拔萃,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就做我的女儿。”
我在那一节最后是这样写的——他是我爸爸,一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却是我最伟岸最强大的父亲。
续NO.4
而现在回头来看,你觉得“抑郁”这段时光是一个什么样的时间段?
左灯:对这段时光,其实也不能说,回头看,因为客观来说,抑郁对于我,说的好听点,是形影不离,说的难听点,就叫阴*不散了,对的,我现在不能说是完全摆脱抑郁了,毕竟我现在还在吃药。
控制抑郁是个很漫长的过程,比如说我,出院后还要吃一年半的药。对于抑郁,说要感谢他,其实我觉得很假,毕竟每个人都还是希望自己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但我真的是很庆幸我经历了这样一段时光,以前总听别人说,“人生的转折点”“人生的转折点”,我就会想,到底是怎么样的事,才能算的上:“人生转折点”。那对我来说,经历了抑郁这段时光,肯定就算是了。
它给了我一次重新审视自己的机会,让我在步履匆匆的生活节奏中慢下来,审视自己的人生,自己周围的一切,让我整装旗鼓去直面生活的惨淡和热烈。另外,再说的通俗一点,没有这段经历,就没有《我在精神抗抑郁》这本书,我现在会非常“中二”地想象,自己身上带有使命,就是说:“是上帝派我去收集写书的素材的,他觉得差不多该把我降临于世的使命交给我了。”算是自嘲,也是自我安慰吧。
NO.5
今天来听直播的人有很多“抑郁症患者”的亲友团,他们很想知道,如果家人得了抑郁症,在陪伴他们时做什么是比较正确的,而什么是大忌?你能给他们一些建议吗?
左灯:我有写过一句话,抑郁症患者能披荆斩棘活下来,真的是一种坚强,而更坚强的,是无论如何,誓死也要留住他们的朋友,和亲人。我觉得抑郁症患者的确是很痛苦,但是作为患者亲属,他们的痛苦也丝毫不比患者本身少,甚至更甚。所以我常说,对抗抑郁,不是一个人的孤*奋战,就是一群人的壮士扼腕。
我收到过很多读者的私信,一半都是患者的亲属,问我到底应该怎么帮助他们患抑郁症的亲人或者朋友。我看过很多人,因为对抑郁缺乏科学的了解,想要帮助抑郁患者,结果越帮让患者越反感,越是起反效果,最后甚至到了患者和家属彼此折磨的地步。很多患者亲属跟我说的时候,都会跟我说:“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他怎样了。”其实我觉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对这个病缺乏了解。
我根据自己的一些体会,给患者亲友团一些建议,不一定对,大家可以斟酌着借鉴。
首先,也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学习,从头开始学习抑郁症的相关知识。
因为很多患者的亲友团会想当然地觉得抑郁只要劝一劝,让患者想开了就好了。他们会说一些类似“你太闲了,忙起来就好了”“你有什么好难过的啊?”“比你更惨的人多了去了”“每个人多少都有点抑郁的”“想开点,开心点啊”这样的话,但其实这是很残忍的,这就像你跟一个盲人每天说:啊!外面世界多么多么美!今天的彩虹太好看啦!欸!可惜你是个瞎子!你看不见呀!一样的。
而作为患者最亲密、最信任的人,亲友团的每一句话都具有比常人成百上千倍的威力。所以,你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学习,学习有关抑郁症的知识,去客观了解这个病,明白它不是简单的心理问题,而是一种有着生理基础的疾病。至于通过什么途径去了解,我觉得现在网络世界这么发达,就无须我多言了,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好。当亲友团们建立了比较系统的、科学的抑郁知识体系,那就要陪伴患者走上抗击抑郁症的战场了。这里,我建议可以从以下四点着手:
第一点劝说患者去积极就诊,要努力突破患者的心理障碍,陪医院的精神科寻求治疗。(这里可能出现一种情况,有些抑郁患者比较抗拒治疗,会出现拒绝就医、一心求死的情况,必要时可以采取强制就医的手段。当然,前提是要保证自己和病人的安全)
第二点听从医生的指导和建议。在医院和医生都比较靠谱的前提下,尽量听从和配合医生的建议,该吃药吃药,该手术手术,该住院住院,亲友团的角色是陪伴者、监督者、执行者。确保病人按时吃药、早睡早起、督促运动等等。
第三点鼓励病人,帮助患者打开心结,树立康复信心。精神上的鼓励也是至关重要的。这里的鼓励是一种科学的鼓励。不要说“你开心点好不好”“你怎么这么矫情”“你有完没完”“别人也没这样啊”。多说一些“我在”“我陪着你”“让我们一起加油战胜抑郁”“我知道你很痛苦,那是因为你生病了”“好好治疗,我陪着你好起来”;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寻求专业心理医师的帮助。
总之,要让抑郁患者感受到:TA不孤独,因为你会一直陪伴TA,陪伴TA抗击疾病,陪伴TA慢慢痊愈。
第四点运用最大的耐心,督促患者保持适量运动。这里为什么强调“巨大的耐心”?因为抑郁患者真的很“懒”。这个“懒”字带引号啊,这不是因为TA们自身懒惰,而是抑郁症的症状,抑郁让他们失去了活动的欲望和动力。但适量运动,对抑郁的康复是卓有成效的。
所以,要用极大的耐性劝说自己的抑郁亲人动起来。也可以从患者平时的爱好入手,陪伴他做一做喜欢的事情,帮助他恢复信心,找回成就感。
但是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很可能你苦口婆心说了一个小时,TA都窝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可能好不容易带TA出门,没5分钟TA就要打道回府;可能下棋下到一半,TA突然变得毫无反应...你常常会“热脸贴到冷屁股”,也会常常“好心被当驴肝肺”,这都是常态,你要决心陪伴患者,就要做好不停被拒绝、不断失望甚至绝望的准备,要炼就一颗越挫越勇、勇往直前的强大心脏。
最后,我想对所有抑郁患者的亲属说一句:请你们不要放弃,你是TA的依靠和脊梁。
TA的血管里,流淌着和你一脉相承的血液。世界上的人林林总总,多如牛毛,历史长河,时代轮转。而今生,你们降生于同一个年代,同一片土地,有缘有幸成为一家人,就注定要互相扶持,风雨同舟,一步一步挽手走下去。
作者左灯新书《我在精神病院抗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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