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论艺术是哲学不可少的一部分
阿比 瓦尔堡摄于1914-1918年间的战争摄影作品 乔治 迪迪-于贝尔曼(Georges Didi-Huberman,1953年-)或许是当代法国最重要的艺术史家。他的艺术史作品文笔优美,以深刻的哲学思辨见长,并在其中融入了精神分析等思想要素。上个月,他策划的题为 记忆的灼痛 的展览在北京OCAT研究中心开幕。这一以阿比 瓦尔堡的《记忆女神图集》为灵感来源的展览之前已在柏林、马德里、巴黎等地巡回展出,而展览同时也包括如哈伦 法罗基、帕斯卡 孔韦尔、阿尔诺 吉西热等重要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展览期间,迪迪-于贝尔曼接受了专访。 关于艺术史与哲学 :您经常被介绍为是一位艺术史家和哲学家,这对于一位以图像为主要研究对象的学者或许并不常见。不过,在您的书里我们确实感觉到有很多 哲学 成分(当然其中也有文学、精神分析等等)。所以,您是怎么看待哲学和艺术史的关系的呢?这样一种偏重哲学的研究取向有什么影响来源吗? 迪迪-于贝尔曼:从一开始,艺术史就是一个哲学学科。不过我们可以说在柏拉图那里艺术史和哲学被分开了,柏拉图是谴责图像的,即使他的主题是理念或理型(idea)。我觉得哲学术语对于艺术史研究是非常重要的,我想到的是德国浪漫主义和当时的德国哲学。此外,艺术史是作为一门人文学科开始的,所以从起始处艺术史就拥有一个哲学背景。如果我们想到艺术史研究中那些主要的大师,比如形式主义学派中的沃尔夫林或者所谓 图像学 流派中的阿比 瓦尔堡,他们的著作都非常 哲学 ,所以如果你没有经过哲学训练的话是无法理解他们的。只是在后来,当德国的艺术史家移民到北美,以及不同的博物馆纷纷变得自主之后,艺术史家才被认为是 实证科学家 。你知道,他们都是呆在 实验室 里的。所以,我认为我们必须重新回到艺术史研究的源头,因为这种研究既是语文学的,又是哲学的。如果你说, 我只想做语文学研究,不想触及哲学 ,这意味着最终你只会做出 坏的哲学 。所以艺术史毫无疑问是一门哲学学科。 :我很认同您的看法,我记得您曾提到,沃尔夫林和瓦尔堡都是尼采的读者。不过,如果延续上面的问题,我觉得似乎存在着一个哲学家做艺术研究的传统。比如,海德格尔会讨论凡 高,梅洛-庞蒂会研究塞尚,而吉尔 德勒兹会写一本关于弗朗西斯 培根的书。您是怎么看待这一传统的呢?我们知道对于某些分析哲学家比如让-马里 舍费尔(Jean-Marie Schaeffer)来说,他们会说我们不需要哲学家来帮助我们理解艺术作品。 迪迪-于贝尔曼:我觉得这个传统来自于人文主义时代,也就是15世纪的意大利。如果你读过帕诺夫斯基那本完美的著作《观念》,你就会知道刚才我们谈到的柏拉图对图像的谴责在15世纪的人文主义传统中被翻转、逆转。Imago和Idea的关系是非常紧密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从Leon Battista Alberti开始,就存在着某种关于绘画本身的哲学假设。比如,达 芬奇既在他的工作室里画画,又阅读柏拉图等等。在这些画家中,绘画的尺寸问题本身就和哲学联系在一起。此外,如果回到德国浪漫主义,美学问题亦即如果谈论艺术作品对哲学家来说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所以这是一个很强大的传统。在法国,我们还有一个艺术批评传统,狄德罗、波德莱尔等等。所以,不可避免地,德勒兹会去谈论绘画,德里达会去谈论绘画,等等。这些人完全是做哲学的,他们没有受过艺术史的训练,他们没有受过在工作室观看绘画这种训练。所以,谈论艺术是哲学不可少的一部分,如果你想到艺术是一种前卫思考
:在您的著作和访谈中,您曾反复强调,您不是一位美学家,同样,也不存在图像的本体论。面对图像,我们只能从不同角度反复不断地解读它、描述它,换句话说,只存在一种图像的阐释学(heuristics)。您能更详细地说明这一观点吗? 迪迪-于贝尔曼:对我来说,因为我和图像关系很密切,所以我不可能对它做出一般性的定义,而本体论正是关于一般意义上的存在的。所以,本体论是一般意义上存在的科学。在达 芬奇和另一位艺术家的图像之间,我们不能说它们都拥有同一种本体论意义。我知道你原来是做德勒兹研究的,而德勒兹美妙的地方之一正是在于他指出,只存在独特性(singularities),不存在一般性
对我来说,罗兰 巴特也很重要。但想建立一种摄影图像的本体论,这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柏格森曾提出一个美妙的概念, 虚假问题 (false problems),在我看来, 图像是什么 就是一个虚假的问题,因为这只是一种泛泛而论,泛泛而论。